寒枫集—蓬莱游子在大连

作者: 日期:2012-1-6 20:30:57 人气: 标签:

 

1966年6月下旬市委决定:市委党校的“文化大革命”和“四清”运动结合起来一起搞,由白清江书记负责组织派市委工作组,近期抓紧时间进点,早日开展工作。

第二天上午,宣传部伍贻副部长对我说:

“市委决定,派你到市委党校工作组,去搞运动。明天下午2点,到一品街会议室去报到!”

我问道:“伍部长啊!是临时任务还是一个时期的任务?”

“这些事情我都说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工作组,是由市委组织部和市委宣传部两家抽调干部组成的,工作由白清江书记直接领导。今天下午2点,你到一品街去报到,到那里什么事情就都清楚了。至于你安家的事情请尽管放心,等你的房子批下来了,就通知你搬家!”

“谢谢部长!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就这样,我们一家仍住在宾馆里。在没有安下家的情况下,就愉快地接受了到外单位去执行新任务的工作。

下午2点,我按时到一品街去报到。白清江书记在会上宣布:

市委党校工作组组长:潘义鸿

组员:王寒枫、张敏、张传德、张盛山

他接着说:

“你们去执行的任务是:把党校的四清运动和文化大革命结合起来一起搞。具体怎么个搞法,你们自己要去摸着石头过河,我已经通知党校,告诉他们明天上午8点你们进点,叫他们做好接待的准备。你们进点后,可以先从调查研究入手,把情况调查清楚了,再根据情况制定开展工作的计划。潘义鸿同志!你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我请示三个问题:第一要不要住宿?”

“调查研究阶段不要住宿!以后根据需要再住宿!”

“第二算不算出差?”

“算出差。可以报出差补助费。”

“第三有没有车?”

“市委不派车,我已经通知党校,你们四个人上下班,坐党校的通勤车!”白书记布置完了,就回他的办公室了。

潘义鸿同志领着我们开了个会,最后确定每人带上毛主席著作;拿上粮票菜金;领个新保密本;带着卫生用品。明天早上七点半,在七七街小广场的党校乘车点集合上车。

散会后我就到了理论教育处,向处里的同志告别说:

“明天我要出差,咱们处里的日常工作,由云生同志主持!”

“王处长,你明天到哪里去出差呀?”

“我到市委党校去搞四清啊!”

“你是真有好运气啊!刚上任就接了一个美差事!”

“为什么说是个美差哪?”

我的话音刚落,大家就七嘴八舌开了腔:

“党校在棒槌岛,那里可是大连最有名的海滨风景区呀!”

“棒槌岛滨馆是大连的国宾馆!备有接待毛主席的1号楼!"

“棒槌岛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冬暖夏凉的一块风水宝地!”

“棒槌岛有一个漂亮的海水浴场,你可以天天下海游泳啊!”

大连市七七街小广场,你向东望去,是清一色各式各样的别墅式小洋楼,在郁郁葱葱梧桐树和翠绿冬青的镶嵌中,显得格外漂亮。

我正在欣赏这南山七七街美丽早晨的景色,这时潘义鸿他们三人向我这里走来。他对我说:

“你不用来的这么早啊。党校的班车7点半才准时开来!"

我们正说着话,车就来了,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说:

“请诸位上车吧!”

我们上了车,班车飞快地沿着七七街林荫马路,向迎宾路开进中,潘义鸿向我们介绍说:

“这位是党校常委、党委办公室主任赵廷璧同志!”又把我们三人一一介绍给他。车行进在两面青山环抱的崎岖宛转平坦的路上,忽然间我觉得海风向我吹来,一阵阵凉爽气,扑面向我袭来,大连棒槌岛宾馆到了。在哈军工工作时,我曾经到哈尔滨市的花园街宾馆,给罗瑞卿总长送过信。

到过长春市的南湖宾馆,给总政治部刘志坚副主任送过文件。可那两个国宾馆,都赶不上我眼前这个——大连棒槌岛宾馆。在这里是:

三面环着满山郁郁苍苍长着茂密墨绿色马尾松的山峦;山坡上遍地里盛开着万紫千红烂漫的山花;东南面紧接着一片海天一色,美景变换无穷的黄海;在这近海中镶嵌着一颗大连传奇的明珠——棒槌岛;就在这个怀抱里,搂抱着一座清静、幽雅、空旷、神怡、舒适、美丽的大连棒槌岛宾馆建筑群。

大连棒槌岛宾馆建筑群,就坐落在这个依山傍海,气候宜人,空气新鲜的小半岛的山脚下,错落有致的建了九个建筑物:

1号楼是玲珑的琉璃瓦建筑的古朴、典雅、庄严、美观、大方、坚固的平房,据说是给毛主席准备的;

2、3、4、5、6、7号楼,是一楼一式,各不相同别墅式的小洋楼,据说是给中央政治局六位常委准备的;

8号楼是剧场、宴会厅、会议室的综合楼;

9号楼是一座8层的主楼,它附属的裙楼,是大小餐厅和商店。

当我登上9号楼四楼给我们工作组准备的办公室,往南望去,这九个别致漂亮的建筑,都坐落在周围满是花草树木掩映下的大花园里。一年四季:迎春、丁香、芍药、牡丹、桃花、杏花、李花、月季、木槿、荷花、腊梅,应时相继开放。我看到了这个景致,立即产生这里有我们蓬莱仙岛的毓秀灵气:山峦像,海水像,树木像,花草像,气候像,味道也像。

我这个蓬莱游子正在浮想翩翩时,党校的副校长孙文学同志来看望我们。我们即向他说明来意,当即决定,下午开中层干部会作介绍,明天招集全体人员开欢迎会,第三天即按计划开始分头进行调查。我是一个游泳迷,午饭匆匆吃完了,就跟党校游泳的同志,一块下海畅游了一通,舒服极了。心里想:大连的棒槌岛真是个度假消夏的好地方啊!

7月7日,我和张传德同志,刚调查回来,潘组长对我说:"寒枫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蹲在这棒槌岛里能有什么好消息哪?”

“你的房子市委已经给你批下来了,这不是个好消息吗!”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呀!”

“宣传部来电话建议给你几天假,回去搬东西安家,革命工作不是一天能干完的,我考虑给你十天假,你觉得不够可以再续!”

“我谢谢组长啦!十天足够了,不需要再续假啦!”

第一天,上午8点我到了部办公室。孔宪令同志说:

“你回来的正好!为了抓紧时间,我开三轮摩托车。这样咱们快去、快看,看中了就快搬家啊!”

我跟他上了摩托车,这辆摩托车他开得风驰电掣似的。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坐三轮摩托车,我都不敢睁眼,闭着两只眼,不一会儿到了西岗区的凤鸣街42号。找到3楼2号开开门,一看是两间卧室,厨房、卫生间各一个,三表自己的一处独门独户的刚刚落成的新房子。

孔宪令对我说:

“这个房子没有附属面积,条件是差一些,优点是新房子、独门独户、三表自己的。你要是看不中,我再领着你去看咱们宣传口“横扫”、“破四旧”下乡的干部倒出来的旧房子,你可以从里面挑选一处怎么样?”

“你手里若是还有新房子,咱俩再去看一处行不行?”

“新房子就这么一处。”

“下乡的干部倒出来的房子,它条件不管有多好。我作为部队的一个转业干部,在感情上我不忍心去住啊!”

“倒出来的旧房子你若是不要,那就分给部里缺房子的干部啦!”

“这个新房子的条件是差一些。没有附属面积;没有暖气;单层窗;朝东的向,部里手中再没有新房子了,下乡干部倒出来的房子我又不去住,在目前的条件下,我调动工作,不能老住在宾馆里呀!那只好就住在这里吧!”

“这个房子你确定要住了!我马上送你回宾馆,你赶紧收拾东西,今天下午我组织市委宣传部来五个人,跟市委要一辆大车,来给你搬家!”

下午1点孔宪令和黄义正、于德湖、朱宝安、丁元清五个同志帮助搬家。先拉回来了泽荣和孩子以及宾馆里的东西,再去拉市委仓库存的东西和借市委的三张小铁床,又到上海路旧货行拉回来了提前预订好的梨木洋服柜、圆饭桌、转椅,到天津街百货公司买了张新双人木床、茶几、四个方凳、碗柜都一一拉到家里。五个同志帮助我把这些大件家具搬到屋里定了位,就告辞了。我一再表示感谢,等我安排好家,一定请诸位来喝安家酒。

送走了他们五位,我就便在街上买了点饭,两个孩子吃饱后就睡了,我们夫妇俩一直收拾到下半夜,累的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这才上床一面休息,一面商量安家这个活怎么个干法好。我说:

“今天安家第一天,厨房没有安排好,晚饭没有办法做,饿得受不了,上街去买着吃,又贵呀,又不合口味。我看咱们明天先安排整理厨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直整理的能做饭了,再去干别的活,你说好不好?”

“你不是有十天假吗。不用急呀!慢慢收拾吧!”

“我自己心里有一个打算。”

“你又有什么好打算哪?”

“我刚转业到地方来安家,咱不能组织上给十天假,你就用十天时间去安家呀!,我想顶多用八天,提前两天去上班,你说行不行啊?”

“你要是有这么个打算,安家这个活,还真得好好安排一下哪。”

“我的计划是——第一天,搬家;第二天,安排厨房;第三天,白天安排住室,晚上我坐船到烟台搬家具,接老母亲;第四天,你在家整理内务,我在烟台动员老母亲来大连;第五天,你整理卫生,我在烟台买船票发家具,晚上回大连;第六天,准备家宴给老母亲接风;第七天,请婶母来喝团圆酒;第八天,我去洗澡理发,准备上班。这计划你看行不行啊?”

“行不行先按你这个计划去做着看吧!”

第二天,按计划先安排好了厨房。

第三天,晚上,我拿着四样礼物,就登上了去烟台的船,把我累得一头倒在铺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等下船的人把我吵醒,这才知道到烟台了。

我四年没有回故乡了,我上了岸——烟台山灯塔的信号灯,依旧和过去一样,不停地一闪一闪地亮着;烟台市海边的空气味,依旧和过去一样,不住地飘来鱼虾的鲜腥味;烟台市区里的北大街,依旧和过去一样,不断地送来故乡的果香。

我看时间还早,不用着急就慢步行着往家走,边走边想着——

 

烟台变了:

码头大了,

马路宽了,

树木多了,

电灯亮了,

楼房高了,

花儿红了,

烟台美了。

 

我走进东关南街忠义胡同21号我家的院子,见了我夫人当年栽的梧桐树、无花果,老母亲从蓬莱老家移来的香椿、丁香、桃子、木瓜、芍药、牡丹、月季、绣球、刺儿梅、刺儿菊花都长得枝叶茂盛,绿格锃锃的,应时的花儿正开得鲜艳可爱,我正高高兴兴地去敲门,敲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把四邻都给惊动醒了。两位老人正在甜蜜的梦乡,怎么敲门也听不见。看来老人年岁高了,耳朵也背了。我没有办法,就跳进花墙子里,越过刺儿梅和刺儿菊,去敲临着炕的南窗,这才从屋里传来了老父亲那熟悉而苍老的声音:

“是谁在敲窗啊?”

“爸爸,妈妈,是我呀,是忠吉子回来啦!”

老父亲一听说是大儿子回来了,赶紧披着衣服下地把门开开了。

“怎么来家也不提前来个信,大清早把邻居都叫你给惊动醒了。”

“我怕提前写信告诉了,好几天晚上您老人家睡不好觉啊。”

进了屋,我就把现在已经转业到大连,分到了房子安下了家,今天回烟台家,是接两个老人到大连的事说了。

把父亲乐得说:“大连可是个好地方啊!你当兵转业能转到大连,是正经的不错啦!”

母亲说:“大儿子来家了,你不能光高兴啊!你还不赶紧上早市去买些儿子爱吃的东西,回来我好做饭哪!”

父亲走后,母亲说:

“大连好是好,可是现在领导上给你的房子,只能住下老婆孩子,我们老两口子要是都去了,还没有地方住哪。你爹妈现在都七十岁的人啦。不能离开故乡本土久居外乡啊!烟台是咱们家的根据地呀,什么时候也不能断了人哪!再说现在叫红卫兵闹腾的也不安稳,更不能把家扔了,都到大连去啊!你媳妇的嫁妆,这一回你都搬到大连去!安家不能没有家具呀!”

“泽荣说只搬书桌子、箱子、两个凳子这四样东西,其它那些就不搬了。我想这是她从娘家陪送过来的嫁妆,我是作为结婚的纪念品,搬回去保留着,作个纪念物啊。要说用它,那到是可有可无啊!”

“剩下那些不搬的,泽荣要是同意,来封信叫你父亲给她卖了,把钱捎给她!”

“这等着我回大连问问她,再告诉好啦!”

父亲买菜回来了,全是买的我爱吃的挺新鲜的新鲜海物。

第四天,经过商量:父亲在烟台看家,母亲跟我到大连。

第五天,买了当天回大连的船票,收拾母亲的衣服,包裹发运要搬的家具,晚上7时离家,8点开船。

第六天,早上下船,中午设家宴给母亲接风,下午去请婶母和堂弟、堂妹来喝团圆酒。

第七天,设家宴庆祝安家和母子团圆。

吃过早饭,泽荣就忙活了鸡、鱼、肉、蛋四个热菜,四个凉菜,一个海参汤的午宴。9点,婶母在堂弟堂妹的陪同下,准时到来。把两个老妯娌乐得把几十年前的欢乐事情,都一个接一个的述谈起来,乐得简直是难以言表。

在吃午饭时,我母亲说:“我四年没有见泽荣的面了,现在她饭菜做的味道还真不错呀!这都是俺忠吉子他有口头福啊!”

婶母也跟着说:“现如今的儿媳妇,能做出这么好的饭菜来,也真小见哪!这都是大哥、大嫂子的福分哪!”

泽荣听了两个老人的这些夸张话,比得了个奖杯还高兴,一身的疲劳,都飞得无影无踪。

午宴在乐融融和睦祥和的气氛中,谈笑风生欢快地进行着。

婶母说:“大嫂子!咱潮水街上茹家的两个姑娘,你认识不认识?”

“我怎么能不认识哪,那是我大姐姐的亲戚呀!她小的时候我都见过。潮水集茹家的姑娘,在咱们蓬莱县地面上,是有名的美人哪!个顶个长的雪白的脸蛋,大高个子细高挑,水灵灵的两只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大连街上,茹家有两个姑娘,大姑娘男人是个抗日的干部。我到大连这几年,他们搬过三次家,房子是愈搬愈好,现在住这个房子,是在南山的一座小洋楼里,正个第二层楼,全是他一家自己住着。四个住屋个个向阳,‘三表’全是自己的,还有暖气,个个窗上镶的双层大玻璃。厨房间老大,卫生间也大,附属面积可宽畅啦!俺大侄儿也是个抗日干部,上级分配给他这么次的一处房子。他这个兵当的,可是吃老亏啦。抗美援朝他这不是白去了吗!”

“他婶子啊!干革命工作不讲吃亏得便宜。我大儿子,能从朝鲜战场上活着回来,就把我高兴地直掉眼泪呀。刚转业到地方上来,能分给他这么一处房子就很不错啦!”

“大嫂子你的心宽想得开呀。我可是想不通啊!”

“他婶子啊!老家里留传下的俗话说——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气要一口一口地喘,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事要一件一件地办,

钱要一分一分地攒,

业要一个一个地创,

家要一点一点地置,

寿要一年一年地长。

 

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呀?”

“大嫂子你说的这个话,别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呀!”

老妯娌俩在一起,快活了大半天,到了黄昏后,才恋恋不舍的分手。

我和泽荣,一直送到斯大林广场汽车站才回来。我老母亲在家宴上讲的这个《一字经》一切要从“零”开始,从“一”起步,我如今转业到地方就需要从“零”开始,从“一”起步啊!她这一首诗对我教育颇大,它使我终生受益。

第八天,我去理发洗澡。

第九天,我按计划提前两天去上班。吃过了早饭,跟母亲道了别,就到斯大林广场党校乘车点,去等车。在这里遇见了党校党委副书记张志堂同志,她笑着问我道:

“寒枫同志!你怎么到这里来等车啊?”

“我最近分到房子了,就住在凤鸣街42号,离这个乘车点最近哪!"

“这么说咱们还是邻居哪!我就在新华街市委宿舍楼住啊。”

从此我们上下班经常坐在同一辆车上。

到了大连棒槌岛宾馆我们工作组的办公室,潘组长问我说:

"寒枫啊!你怎么来了!"

“我把家安排好了!提前两天来上班。”

“搬家是个累活啊!你再休息两天吧。”

“不用休息了。我今天就来上班!”

“你走后这八天,我到市里开了两次会,这里的调查工作进行得很缓慢。你回来后,咱们还按过去的分工,继续进行调查工作好啦!”

这样我天天早出晚归,上午下午和张传德一起去调查,中午我带一个彩色大气球,和游泳的同志,一块到宾馆海水浴场里去游泳。晚饭后,听老母亲讲家常话,日子过得挺舒心,转眼间秋天到了。

在华夏大地上,灾难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恶浪扑天盖地而来,“文化大革命”的火燃愈烧愈旺——

 

1966年8月9日《旅大日报》刊登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的《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即《十六条》)同时,发表《最坚决最热烈地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最广泛最深入地开展大学习大宣传大讨论》的社论;

1966年8月15日,旅大市委发出通知,指出今后"文化大革命"运动,要一律按《十六条》和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办事,市委过去所发表的有关“文化大革命”的各项规定和讲话,凡是与《十六条》和《公报》不符者,一律作废;

1966年8月18日,中共中央在天安门广场举行有百万人参加的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会。毛泽东主席首次接见来京大串联的全国各地的红卫兵。此后,旅大市各大专院校、中等学校纷纷成立红卫兵组织,并开始“大串联”。

旅大的党政机关,在北京等地来旅大市串联的红卫兵和本市红卫兵的冲击下,已无法进行正常工作;

1966年8月24日,《旅大日报》正版报道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的情况。

这种狂热的所谓破“四旧”活动,给全市的建设和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造成很大损害。

一些名胜古迹、珍贵文物、重要档案、特殊风格的建秃头、抹黑脸、游斗等严重破坏了社会风气,给人们肉体心灵上造成创伤。

                         ——《大连历史大事记》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看见在云山小学上三年级的大儿子王可可,胳膊上也带上了“毛泽东主义红卫兵”的袖章。小孩子跟着毛泽东这个红司令去造反,叫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说好哪!真是无话可说呀!

吃过晚饭,我走到书架前,发现我的书少了,仔细一查,我心爱的苏联小说——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西蒙诺夫的《日日夜夜》、《普希金诗文集》、《马雅可夫斯基诗选》、《伊萨克夫斯基诗选》、《莱蒙托夫诗选》、《恐惧和无畏》,以及古今中外名著如《聊斋》、《一千零一夜》等书都不翼而飞了。这些书我读过后,都写了眉批,特别是《日日夜夜》那本书,是该书作家西蒙诺夫率代表团访问中国时赠送的苏联原版书,是我收藏的珍品。

于是我问孩子说:

“我那些书都弄到那里去了?”

可可说:“你这些书,都是封、资、修‘四旧’的黑书,破“四旧”时,都叫我拿到学校上缴了!“

儿子“造反”,破“四旧”竟然破到老子头上来了。我有嘴无话可说,真叫我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啊!这在当时,老子见了当红卫兵的儿子,也是“有理说不清”啊!因为红卫兵的红司令是敬爱的领袖毛泽东啊!

第二天上班,我到了大连棒槌岛宾馆,听宾馆的工作人员说:

“大连市里的红卫兵,昨天晚上来冲击棒槌岛宾馆啦!”

“棒槌岛宾馆是大连的国宾馆,他们怎么能来冲击哪?”

“他们说棒槌岛宾馆是修正主义的安乐窝!非要冲不可呀!”

“这还了得!破‘四旧’、‘造反’破到国家外事口来了!”

“昨天晚上幸亏棒槌岛宾馆警卫连啊!那真是红卫兵骂他不还口,红卫兵打他不还手啊!他们组成了人墙挡着不让红卫兵进来。最后在市公安局、市政府、市委来人劝阻动员下,才不得不撤走了,临走前还扬言说‘大连棒槌岛宾馆这个修正主义的安乐窝,非再来冲击一下不可!等回去组织好了还要回来!’”

这些日子,大连市叫红卫兵破“四旧”给闹腾的学校不能正常上课、工厂不能正常生产、党政机关不能正常办公党政机关的工作人员,成天人心惶惶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大祸临头了。

我们党校工作组的调查研究工作,也时打时停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在大连市里,没有一片安静的绿洲。

1966年8月27日市委召开各部、委、局负责干部座谈会,要求沿着《十六条》和党的八届十一中全《公报》指引的方向奋勇前进,把各行各业办成"毛泽东思想大学校"。

潘义鸿同志参加了会议。他回来说:

“市委领导说,旅大市的红卫兵,把棒槌岛宾馆看成是修正主义的安乐窝,非还要来冲击不可!市委临时作出决定:市委党校于9月17日撤离大连棒槌岛宾馆,搬到傅家庄市委党校高干自修班,去坚持继续进行工作。这个月还剩下13天了,调查研究工作暂停,由我来传达这次会议的精神,大家进行学习和讨论。"

我听了会议精神后,愈听愈糊涂,我自己在心里想:

“毛主席呀!毛主席!我从小参加革命,跟着您战斗,您指到那里,我们就打到那里!抗日战争您说要打‘持久战’,咱们就打‘持久战’!解放战争您说要集中兵力打‘歼灭战’,咱们就打‘歼灭战’!抗美援朝战争您说要零打碎敲牛皮糖,打‘蘑菇战’,咱们就打‘蘑菇战’!您指到那里我们打到那里!打到那里就胜利到那里!可是现在怎么老是跟不上您的指挥哪!不知道您到底要怎么去打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一仗啊!”

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我这些想法,只能是自己默默无闻地、极其苦恼地、茫无边际地、有头无尾地、毫无结果地、苦思冥想地胡思乱想。这真是正所谓“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不得解决的要领”。这是我参加革命工作以来,所遇到的最难解决的一个大问题。这个时候,我苦恼极了,这真是——

            

文化大革命,

真是愁死人。

心里有疑惑,

不知向谁询。

政令不出门,

党章无人遵,

军队被人打,

有理无处申。

学生书不念,

串联四处奔。

工人不干活,

生产无人问。

年轻的中国,

乱得似混沌。

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闻。

如此的岁月,

不知何时尽?

 

下午下班时,在夕阳光辉的照耀下,我乘班车行驶在崎岖蜿蜒、漂亮平坦的迎宾路上,看着这蔚蓝的大海,望着这苍翠的群山。不由得心中感叹道——

唉!这辽阔的大海,壮丽的江山,美丽的大连,伟大的中国!您“乱”得多么让人们惋惜啊!令人们痛心啊……